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文:木訒言

摘要:

        「秋天」對於東港人來說,它不是傷悲,也不是蕭瑟,更不是肅殺的;它是熱鬧,也是歡樂,更是一種凝聚與傳承。

        

        「秋風蕭瑟天氣涼,草木搖落露為霜」,自古以來的文人雅士多賦予秋季傷悲、蕭瑟與肅殺的調性與氛圍,因為「秋」象徵著萬物逐漸的凋零,自然界的各物種都從夏天的旺盛中邁向衰敗之氣。

  但是,「秋天」對於東港人來說,它不是傷悲,也不是蕭瑟,更不是肅殺的;它是熱鬧,也是歡樂,更是一種凝聚與傳承。

  東港有一個非常特別的地方文化,每三年的秋天一定會舉辦宗教嘉年華──王船祭。只要是生於斯,長於斯的東港子民,都會存留著有關嘉年華的記憶。對於孩童而言,嘉年華的記憶在於可以光明正大的放假;對於成年人而言,除了保留兒時的記憶之外,更多了一份文化傳承的使命感;對於耆老而言,更肩負著傳承歷史記憶的責任。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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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東港,位於國境西南端的濱海小鎮。清朝時期是一個「內地商船往來貿易,為舟艘輻輳之區」的海港,由於自然環 境的關係,形成一種以海洋文化為主,又兼容傳統農村的生活型態。因此,當地居民不像其他海港文化以媽祖信仰為主,而是以溫王爺為鎮民的精神、信仰寄託。於是,三年一科的迎王盛會,代天巡狩的宗教嘉年華,就成為全鎮的大事了。 

  為什麼可以說成是全鎮的大事呢?首先,東港人的職業以漁業為主,不只是從事近海的捕撈或養殖漁業,更多是仰賴遠洋漁業維生,捕撈深海漁獲,如大家所熟知的黑鮪魚季,便是歸功於這些遠洋的討海兄弟。為了讓收支可以達平衡,甚至能獲利,他們橫跨五大洲,遠洋漁船出港一趟,可以長達三、四年不回家。但他們為了溫王爺,為了迎王這宗教嘉年華的盛典,不管身在世界哪一個地方,距離有多遠,絕對可以放下手邊的工作,買張機票立即回家。再來,旅居外地的遊子,也會因為兒時的情感記憶,選擇假日回鄉,一起共襄盛舉。


圖片2.jpg 許多遊子會放下手邊的工作,為溫王爺、七角頭服務。因為,在地人認為代表七角頭或溫王爺參與迎王活動,是一項榮耀的職務。為什麼它是一種「榮耀」?因為它需要經過認證。相傳這些幫神明服務──抬轎的轎班,必須符合下列兩項 條件中的一項:第一,必須世代居住在該角頭,且必須在該區域內出生者,當地人稱為「認血脈」;第二,如果「血脈不純正」者,但又熱心澎派,則需在溫王爺面前連續擲筊三次,經神明允准後,才能獲得這份神聖的工作。這些轎班的成員,若因外出謀生,在迎王時節,就必須放下手邊工作,從外地趕回東港,投入迎王祭典。

  整個王船祭的活動,可用「譬若北辰,眾星拱之」這句話說明溫王爺與七角頭的關係。北辰者,溫王爺;眾星者,七角頭。迎王時,七角頭各以角頭廟為中心,展現各角頭的實力與向心力。由當地的領導者(副總理)負責凝聚、統合整體的人力、物力,比拚各自的地方實力,讓這角頭可以在這次的迎王嶄露頭角,這過程充分的展現早期移民社會的族群心理。東港的七角頭分布,其實就是整個早期的東港發展組織型態。七角頭分別是1.崙仔頂,鎮海宮,主要以鎮海里為主。2.頂中街,進水宮,頂中里、頂新里部分。3.埔仔角,鎮靈宮,新勝里。4.頂頭角,東隆壇,以東和里、頂新里部分5.下中街,朝隆宮,中興里、興台里、朝安里部分。6. 下頭角,東福宮,豐漁里、盛漁里、興漁里。7.安海街,福安宮,東隆里、八德里、朝安里部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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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在中國傳統的社會裡,最基礎的組織型態就是「社」,也因應季節而有社的相關祭祀與饗宴。其後發展頗為複雜,又與地方祠廟等連結,因而形成各種性質的迎神賽會。這些的社祭、祠祀造就中國基層組織中的「社會」。東港的角頭組織亦是如此。(參考:李豐楙《東港王船祭》,頁69)以角頭廟作為整合、凝聚的核心,傳承王船祭的各項儀式或文化記憶。

  然而,東港人對迎王祭典的記憶,不只是停留在儀式,更是從儀式當中學習做人的原則,承襲老一輩處世的經典智慧。

  轎班,就是徒步抬著神轎,走遍東港的每一個角落,把神明的關懷帶到每個村落,希望每一位村民都能在神明的庇佑下,平安的度過每一天。

  一位安海街的轎班(七角頭之一)成員,曾經這樣回憶到:

  「十幾年前第一次開始當安海街轎班,第四天遶境農區時,從下廍出來已經晚上十一點了,大家已經整整抬了第四天,身體很疲累。突然有人說:現在這麼晚,又沒人再看,可以幫神轎裝上輪子嗎?這樣走比較快,也可以早點回去休息。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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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就在那時,有一位老一輩轎班說:『裝甚麼輪子!』於是大家又咬緊牙,抬到凌晨一點半才入廟,完成一整天的儀式。

  當下,對那位老轎班的意見,頗不以為然,也不明所以。甚至也不知道他到底在堅持甚麼?

  後來,慢慢體會到,雖然肩膀腫了,轎很重,腳底水泡也破了。但是,就像人生道路一樣,面對困難,還是要踏實地一步一步走下去。身體疲累,但身旁還有相互扶持的朋友,陪你走下去!」

  他又說:「這種腳踏實地的精神,就是轎班的精神,也就是老一輩轎班所要傳承給下一代的轎班!」

  說這段話的人,是一家跨國公司的CEO,世代居住在安海街。每到迎王祭典必定排除萬難,返鄉恭迎聖駕,服務神明。他說這是他祖父、父親、轎班傳承給他的,而他也會將這精神傳承給他的下一代。

  每次的嘉年華都盛大而又熱鬧,當熱鬧、繽紛的情緒褪去之後,人們到底留下了什麼?我想,安海街的這位CEO這番話,才是每一位東港子民的深刻體悟。



筆者介紹:木韌言

墮入紅塵的狂生



次回預告:《古人為何一到秋天就想哭?──從古典詩詞漫談「悲秋」

       2015年的秋天,我正好在許慎的故里──河南省漯河市的研討會上,一面發表論文,一面卻更擔憂的是關於「秋」之小文!原本設定寫一篇秋之古文故事,然而腦海浮現的想法太多,不知從何下筆,隨著截稿日不斷逼近,稿子半個字沒打成,心裡愈是慌亂,愁悵不禁湧現,真能體會古人面對接踵困難時,還要再加一句「況屬高風晚」的催化劑,似乎任何的不開心都發生在秋天,或者秋天本身就是一帖讓病情加重的藥方。不知不覺中,「悲秋之現代式」已發生在我身上。下筆的當時,坐在開往洛陽的火車上,時值秋季,窗外一片枯黃,這一千載難逢的機會不正是尋覓古人悲秋的時機嗎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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