玩出趣

文：南極冰魚

摘要：

年是什麼？為什麼要過年？從小到大，我們一定聽過關於「年」的許多傳聞。我們也都知道，「年」是一頭野獸，兇猛無比，據說是爬蟲類，也有說是獨角獸，亦有人說長得像獅子（可是古代中原地區根本不產獅子啊！）。然後，每到十二月底，這隻「年獸」就會跑到村莊裡吃人。怎麼辦？解決的辦法有好多種版本，其中一個有趣的說法是，和某個不知哪裡來的不凡阿嬤有關（也有人說是阿公，不過這年頭阿嬤比較紅，就派阿嬤登場吧）。

話說年獸來之前，村民都逃跑了，阿嬤卻留下來了，結果不凡阿嬤在屋子外貼了紅布條，搭配火烤竹筒製造聲響，成功嚇走了年獸。從此之後，村民們便安心過年了，過年放鞭炮、貼春聯也成為常態。

發人深省的故事，聽了之後，所有人都驚呆了！然後佩服那位不凡阿嬤的智慧，並成為教育的正面教材，就像我小時候的馬蓋先一樣機智。可是仔細想想，故事似乎哪裡怪怪的？首先，全中國那麼大，古代隨便一個城際移動就得耗上十天半個月以上，究竟，哪一個村莊的年獸傳奇和過年習俗，可以代表全中國？除非那個村莊住著權貴，否則天高皇帝遠，這種偏鄉野村的奇聞軼事，「誰理你們」。其次，這頭「年獸」具有良好的時間觀念，牠知道只有12月31日這天才能出來吃人補身體，其他時間只能窩在家裡，就算臨時肚子餓想吃個宵夜也只能在家煎個荷包蛋。反觀動不動就跑出來吃人的老虎、野狼，年獸聽話多了，而且說話算話，比政治人物還講信用！再來，自古以來，凡是怪物之流都有弱點，只要針對弱點攻擊就能戰勝，外星人怕地球的細菌、機器怪獸的核心晶片最脆弱，電影都這樣演的。年獸的弱點只有二個：怕爆竹聲、怕紅色，習性和西班牙鬥牛完全相反，可能還患有色盲和重聽。所以，吃人的時候很兇猛，做亂的時候超可怕，但是不凡阿嬤一出手，鞭炮一炸、紅紙一貼，年獸就嚇得回去找媽媽，完全不費力。這麼好對付的怪獸，被輕易搏倒後，居然會變成全中國的重要慶典。

就科學的角度，年獸不可能存在。就文獻的角度，翻遍所有古籍，也找不到「年獸」這怪物。雖然，古籍裡也有許許多多的怪物，有興趣的朋友可以翻翻《山海經》和古代誌怪小說，什麼人身九頭蛇、無頭大巨人的通通都有，每種怪物都有不同的習性，好像遊戲裡的破關密笈。當然，具有研究精神的現代人，就會試著把古籍裡的某些怪獸視為「年獸」的原形，因為，要找到能畫上等號的，實在很難。

所以，到底什麼是「年」？答案很簡單，就在「年」字的文字本身，不過我們可能要跟小叮噹借時光機回到三千多年前的殷商時期。當時甲骨文的「年」字寫作「」，到了西周的金文，亦有作「」、「」、「」等形體。看得出來嗎？古文字的「年」，上半部的「」就是「禾」，「禾」代表所有農作物的通稱，稻、麥、玉米等糧良作物皆寫作「禾」，金文「」裡的「禾」字還有結穗呢！下半部的「」，是古文字常見的「人」，文字形象是側面站立的形體。所以當「禾」壓在「人」的上半部，就代表著人揹著收成的農作物。因為農作物很重，有些「」裡的「人」，甚至還彎腰駝背，想必應該是大豐收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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臺灣地處亞熱帶，氣候潮溼溫暖，農作物一年可達二次甚至三次的收成。不過中原地區四季分明，絕大多數的地方，農作物一年只能收成一次，也因此有春耕、夏耘、秋收、冬藏等農業小百科。作物收成之後，接下來少部份運回家，大部份做為賦稅上繳給吃人的朝廷，就是「冬藏」。運送方式多靠人力，根據甲骨文年的字形「」，可知當時的人類大多彎腰背負著一大袋農作物，即便今天這種搬運方式仍然常見，雖然醫學上不甚建議，對脊椎不好，且容易閃到腰。

當「耕、耘、收、藏」一輪結束後，距離春天還有一段時間，加上工作一整年，且冬天天寒地凍的，當然要窩在家休息啊，要不然要幹麻？（然後可憐的男丁，也許被朝廷徵召去服勞役）。現代人喜歡「慶功宴」，古人也是人，當然也喜歡慶功宴。農忙結束之後，直到春天之前基本上沒事，可以好好慶功一番，也對自己好一點，大魚大肉難得上菜，你快樂我也快樂，全村的人都動起來了！平常娛樂太少了，趁著慶功時燒個爆竹霹靂啪啦好過癮；至於紅色的春聯，則是魏晉南北朝開始流行的「春書」或「宜春帖」，後來也廣為流行成為習俗。總之，這場農忙結束的慶功宴，從除夕、初一到十五，每天都有不同的行程，這就是過年。甲骨文有許多「年」的文例，根據《說文解字》的記載，「」雙手持禾黍拜祭，以求豐年足雨的祭祀儀式。所以過年到了，謝天、謝地、謝祖先，並祈求來年農作物豐收，都是人之常情。

因此，什麼是年？為什麼要過年？實乃古代農業生活留下來的習慣，和吃人的年獸沒有關係。至於年獸是誰「發明」的？古籍找不到，早期的報章雜誌還看得到相關的資料，對於「年獸」的描述繪聲繪影，幾乎要從螢幕裡跳出來了。筆者胡亂推測，「年獸」的傳說，也許是大人過年時忙著張羅，於是警告小孩子不要到處亂跑以免被吃掉的恐嚇語，就像小時候媽媽常說的「不乖叫警察來」般，然後再經由渲染以及媒體的推波助瀾下，「年獸」變成真實的故事，也出現好幾個版本，如同西王母從《山海經》豹尾虎齒的形象被時代演化為絕世美女般的歷程。

作者介紹：南極冰魚

　　悠遊於天地之間

　　興之所至

　　便繪輿地小圖

　　或撰文銘記交通行旅二三事

　　引以自樂

通訊：新南極轉運站 http://ice2006.pixnet.net

次回預告：〈王陽明登山，只在眼前一步〉

　　時節已過冬至，直到最近的東北季風，才帶來久違的寒意。窗外籃球場，學生仍穿著背心短褲拚搏吶喊。一陣抖擻，我緩緩將GORE-TEX外套掛上衣架。